现在有很多年轻医学生也如当年的我：经5年苦读，怀揣一纸文凭，来到既熟悉又陌生的医院，开始了与病人打交道的日子，其中忐忑可想而知。
一位60多岁的老太太，因坏疽性阑尾炎术后并发肠瘘入院。病人表情淡漠，面无血色，极度消瘦，奄奄一息——这就是我当时分管的第一位病人。
所谓肠瘘，就是肠管的某一个部位出现了一个漏洞，肠道的内容物通过这个漏洞经腹腔流出体外。我们科主任制订的治疗方案是及时换药、通畅引流，先疏后堵、加强营养。换药，自然就成为我这个“菜鸟”医生的责任。这工作说起来很简单，就是把肠道内流到腹壁伤口上的那些近似于大便样的东西清理干净。主任对我说：“每天换药至少3次，时间在5个月左右。”
此后每天早晨上班，我的第一件事就是到病房为老太太换药。每当这时，经过一整夜的时间，老太太的伤口上已经积存了大量的大便样的东西。我用镊子、棉球轻轻地把它们清理干净，然后换上无菌的新纱布。换药时，肠内容物那种气味透过口罩进入我的鼻腔。还有病人那声声呻吟、痛苦的表情，以及我滴下来的汗水，伴随了我一个又一个清晨……然而，这就是我的工作。就这样，我坚持着早晨换药一次，上午一次，下午再一次。没几天我就发现，从下午下班到第二天早晨换药，时间太长，肠内容物积存太多，不利于通畅引流。于是，在晚上睡觉之前，我又主动帮她加上一次，改为每天换药4次。
没有奖金，也没有谁来要求，我只是想让患者快点好起来，少些痛苦。我有星期天，也有节假日，但必须完成这项“铁”的任务之后，才可以去享受那青春的欢乐。
正是因为这位病人的病情，一部《腹部外科学》成为我的每日必读。我惊奇地发现，与肠瘘有关的医学知识竟是那么浩繁、深奥。西方人记录、研究这种疾病已经有100多年的历史了。年轻如我，知之甚少，实为汗颜。那些深奥的知识、浩繁的理论，深深吸引着我——我一边干，一边学，带着问题学，学了马上就用。累自不必说，但我明白这才是真正的知识。
两个月过去，伤口上的肠内容物在渐渐减少，老太太的面容也有了光泽，换药的次数减少到1~2次。5个月后，那些肠内容物终于消失了，伤口完全愈合，老太太坐了起来，走出病房，又看到了蓝天白云。那天，老太太出院了。第二天，科主任在早会上表扬了我。后来我才知道，科主任公开表扬年轻医生，这还是第一次。
这也是我第一次协助主管医生治好了一位病人。这个过程让年轻的我懂得，要做临床工作的有心人，于一点一滴见真知；也让我明白，所有的成功都离不开那些基础的、繁琐的事务性工作。所以，请不要抱怨主任给你布置的都是些“杂活”，因为你还年轻，你的成长离不开磨砺。
（作者系山东省博兴县人民医院大外科主任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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